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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1节 (第2/2页)
你可曾见到一名高挑俊朗、身着白衫、腰间挂着剑的年轻男人?他应该像是醉了酒,神智不太清醒。” 她本来没抱太大希望。 没想到少女闻言睁圆了双眼,将她与裴寂迅速打量一番:“你们是他的什么人?” ===== “我叫阿卉,那位公子是被我奶奶在家门口发现的。” 少女带着两人穿过长长巷道,一直往百花深处疾步而行,越往里走,身旁绚丽夺目的火光就越是黯淡,如同盛大的花火逐渐湮灭,只剩下零零星星的几点光晕,在房屋之上摇摇欲坠。 宁宁不由得深吸一口气,微微张开双唇,却说不出话。 在百花深的更深处,是与灯红酒绿、穷奢极欲截然不同的另一番景象。 高墙倾颓、房屋渐矮,游龙般的长明灯不见了踪迹,唯独余下几点孤光,模模糊糊勾勒出栋栋拥挤逼仄的房屋轮廓,无一不是佝偻又矮小,像极了匍匐在地的濒死巨人。 再往前走,没了纸醉金迷与阵阵欢笑,四周充斥着饭菜油烟的味道、坑坑洼洼的水沟与墙壁剥落的灰屑,有坐在房门前的人抬眼望向他们,目光幽暗深沉,恍若泥潭。 像是一处贫民窟。 阿卉将他们带入的房屋并不出挑,只是被淹没在浓郁黑影中的其中一座,当大门被吱呀打开,映入眼前的,竟足足有五六道影子。 ——房屋狭窄昏暗,里面居然围着餐桌坐了年龄不一的好几个女孩,在见到阿卉推门而入时,纷纷露出惊喜的神色。 晃眼望见她和裴寂,便又有些害怕地默不作声了。 “她们都和我一样,是被奶奶收养的孩子。” 阿卉轻声解释:“女孩生下来,时常会被丢弃在路边。” 她说着把视线转向餐桌前的女孩们:“今日来家里的哥哥呢?” 有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细声细气地应道:“他睡着了,在房中休息。” “来客了?” 两人交谈间,从一旁房中走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。她似是生了病,细瘦的脸上干瘪如木柴,走路时有气无力扶着墙,双眼浑浊无物,好似污浊水泊,倒映着昏昏沉沉的影子。 阿卉赶紧上前搀扶她:“奶奶!您怎么下床了?” 宁宁很有礼貌地笑笑:“奶奶,我们是你今早收留那人的同门,特来寻他。” “哦——那孩子。” 她恍然点头,仍旧保持着扶墙而立的姿势,声音低哑地勾了唇:“你们跟我来。” 这栋屋子不大,加之尽是女子,床铺自然也小。孟诀生得高挑,躺在床上时不得不把身体蜷缩成一团,看上去莫名有几分乖巧呆萌的气质。 而这恰恰是与他最格格不入的气质。 “多谢您!” 宁宁为他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,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:“奶奶,房外那些女孩,都是您独自在抚养吗?” 老妪似乎不太能听清,张着嘴思考了好一会儿宁宁的意思,才扬唇轻笑道:“是啊。” 她说着往门外匆匆一瞥,刻意压低声音,不让女孩们听见:“姑娘你或许不知道,我们这地方的人穷怕了,生下的女儿向来不受待见,不时往巷子深处走上一遭,便能见到被丢弃的女婴。我没什么能耐,也称不上‘养’,只不过平日里在街上卖卖画,勉强赚到一些钱,能供她们一口饭吃。” 然而买卖字画又能赚到多少钱。 宁宁垂眸望向她满是补丁的薄衫,心下一阵怅然。 “只可惜我已经老了,眼睛看不清,什么事儿也记不住,如今又生了病,只能让阿卉出门卖画……不知我走后,这些丫头该怎么办。” 阿卉轻轻握住她手腕,温声制止道:“奶奶,不会的。” 宁宁有些迟疑:“她们……没有别的去处了么?” “天下何处不是如此?” 老妪浑浊的双目里划过一片哀色:“女子生来卑贱,不过是男人的附庸。若她们是男孩,或许还能去工地码头帮工,然而那种干体力活的地方,哪会想要弱不禁风的小姑娘?命如蝼蚁、命如蝼蚁啊,我这副烂命——” 她说罢重重咳嗽几声,再抬起双眼时,望向宁宁的目光里带了几分困惑,对身旁的阿卉道:“这二位是……?” “他们是今早那位哥哥的朋友。” 阿卉耐心解释,继而扭头对宁宁道:“对不住,奶奶时常会忘事。” 这是阿兹海默综合症的病况。 “哦哦。” 老妪茫然点头,又咳了几声:“等奶奶回房继续作画……趁我还能看见,多给你们赚些钱,要是往后我走了,你们连饭都吃不上,那怎么得了?” 少女握住她手臂的十指下意识一紧。 阿卉始终沉默着没有说话,只因不愿亲口告诉奶奶,其实她的视力一日不如一日,画出来的东西早就歪歪扭扭,看不清落笔痕迹;更不忍心让她知晓,那些古怪的画作已有多日无法卖出,哪怕她忍着病痛在夜里劳作一夜又一夜,所做的尽是无用功。 举步维艰,无能为力,这似乎是绝大多数贫民女子既定的命运。 鸾城之内,凶案频发、数名少女不见踪迹,至今没能得到消息。 百花深处,风尘女子一生卖笑,多的是言不由衷、命如飞絮。 深陷淤泥,无路可退,更无从反抗,唯有被强迫着接受这一眼就能看到头的人生—— 然而当真无法反抗吗? “奶奶。”